峡谷环游记

（19）二寻鲍威尔湖（下）

67．

闹钟响时，窗外一片漆黑。收拾停当，扛上三角架，我来到湖边。

天空开始泛白，前一天傍晚时蓝色的湖水和粉色的湖岸岛屿，此时却仿佛卸了妆的美丽女子，尽管朴实，但依旧难以掩饰她的天生丽质。湖水轻轻地漾着，偶尔有一两只水鸟飞过，更衬出四周的静谧。

徜徉在岸边，搜寻着我的目标――我需要喂饱我的三个宝贝相机。一艘船，一只贝壳，几棵小草，几片枝叶，在Lake Powell的大背景下，在我的镜头里，都显得韵味十足。当然，更多的时候，我就呆立在那里，静静地感受着天空，水面，湖岸，岛屿，感受随着日出的逼近，它们色彩的细微变化。

其实，这一天早上，我更像是一个偷窥者，在窥视着这个西南沙漠上的明珠是如何慢条斯理地梳妆，直到日上三竿，直到汽艇开始在湖面上划出优美的曲线，直到Lake Powell又成为一个粉黛轻施的绝色女子。

68．

游船十点钟启航，我们被要求提前半小时到达。集合地点在商务中心的另一侧，面对Lake Powell的一侧。

因为角度不同，前一日在购买船票时，从屋内透过落地门窗看到的只有湖水和岛屿，而现在，当我推开落地门，走到外面的时候，我一下子惊呆了：就在我的眼前，一处巨大的露台，仿佛凌空于湖面之上，而占据半个露台的，是一个圆形的游泳池，蓝绿的池水与下面的湖面，远处的岛屿，还有露台边缘散落的白色躺椅构成一幅天堂般的场景。我明白了，为什么这里的名字叫National Recreation Area（国家休闲度假区）。

先来的几对游客已经坐在露台的边缘，陶醉在湖光山色中，而因为有了他们，眼前的景致变得更加生动，成为人间的天堂。我自然又是很没出息地谋杀一番胶卷录影带。

69．

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人觉得有点匪夷所思。

游船的检票口就设在露台的边缘，通过检票口，是一条专门铺设的细细小径，一直通到水边的码头。十点钟已经过了，游客们都在入口处排队等候，工作人员也到场了，但就是迟迟不检票，仿佛在等待什么人。

几分钟以后，那“什么人”终于来了，是两个印第安女子，并没有着工作装，提着相机和一个救生圈，救生圈上涂着Lake Powell的标志。然后她们两人进到入口处，把救生圈挂在栏杆上，好了，现在可以检票了。但等等，检过票以后，需要站到救生圈的前面，背景当然是湖面岛屿，印第安女子一咔嚓，也就算留下了到此一游的最确凿的证据。在被拍照的时候，我并没有醒悟过来，还以为这是27元的门票中所包含的优待。

但显然是太天真了。一个半小时之后，当我们结束航行回到码头上时，每个人的照片都被摆在一个橱窗里，一张大的，两张小的，分别被插在印有Lake Powell风光的卡片里。就象那句陈词滥调，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”，而这“午餐”着实不便宜，20元一位。那时，我真想骂一句TNND，我自己就算半个摄影家好了，拍出的片子不知要比她们的好过多少倍，而且在等待检票的时间里，我已经求人拍了好多张自己的“到此一游”，就象所有的游客一样，哪里还需要她们效劳？

但现在，不管你愿意与否，你的大照就被展示在那里。我看到很多游客都很犹豫，不过最终，大部分的人还是付了20美元，取下了相片，感觉像是从犯罪名单中抹掉自己的名字。我走在队伍的比较后面，目睹了先行者的表现，也有一个男子绝不买账，漂了一眼就一边过去了；还有一位只付了10美元，要了一张大的照片。我想，这也许是个折衷的方式，尽管我不情愿，但她们已经付出了，又看在是印第安人的份儿上，我掏出了10美元，买下一半的罪证。

接过钱的时候，那印第安女子冷冷淡淡的，随手把另一份我的照片扔到了旁边的垃圾袋里。我感觉吞了一只苍蝇。

好在，这一切发生在水上航行之后。

70．

让我再回到水上航行吧，我想，这会成为我一生都难以忘却的经历。

游船不是很大，分上下两层，上面的甲板上可以乘坐二三十名游客。天气刚刚好，有一种暖洋洋的春天的感觉，又没有很毒的日头，几乎所有的游客都坐在甲板上。

游船先在宽阔的湖面上航行，水是清澈的碧蓝，湖岸岛屿已经被染成粉色，发动机轰鸣着，溅起雪白的浪花，伴在船舷两侧。湖面上有很多道峡谷，偶尔会有一两只摩托艇从峡谷中钻出，飞驰而过，但眨眼间也就转过了水中的某一处岛屿，漂出了视线，只在水面留下一道道波浪。

没多久，我们的游船也开始进入峡谷，水上峡谷。让我感觉回到了几天前，在大暗礁国家公园尽头峡谷里的徒步，同样是有着迷人色彩的岩壁，同样的幽深，只是此时我们正在一艘游船上，岩壁所夹挤的，不是干枯的河床，而是幽幽的碧水。

我一直都对这些岩壁的色彩结构感到好奇：它们的下部呈现淡淡的粉色，但顶部却接近锗红，而且有的岩壁上也出现一道道泼墨的痕迹，这样的色彩，又恰到好处地连接在蓝天碧水之间，我不得不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。

船越行越慢，最后停止下来的地方，就是这一处峡谷的尽头。所谓尽头，但前方还是有岩壁，还是有河水，只是宽度不足以游船通过，而且曲折迂回，视线的尽头被一道岩壁挡住――关于前方，只有遐想。

船停下几分钟以后，就掉头回航，让我们有机会从另一个角度再次感受科罗拉多河谷的魅力。此时，太阳已升到了头顶，那些蓝的粉的色彩又与来时有所不同。不过，与前一日傍晚时相比，还是有些许的逊色。想起拿到的Lake Powell的旅游资讯上，有一幅日落时的图片，湖水蓝得发紫，而那些粉色的岛屿被染得火红，我没能赶上那样的日落，但所见已经令我欣喜不已。

离开Lake Powell的时候，是正午时分。沿着湖边的公路驶过，我突发奇想，为什么不找一处Scenic View停下来，在湖光山色中解决我的午餐？

这应该是我记忆里最浪漫的午餐场景。结束以后，我又拿出数码相机，连同我午餐时坐过的长椅，一道刻入我的镜头，刻入我的脑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