峡谷环游记

（11）你从哪里来？

38．

在旅途上，面对别人的“你从哪里来？”曾一度不知如何回答。是指我刚刚离开的“哪里”，还是指我此次征程的起点，抑或是指我来美国之前所在的国家？或就是指我的国籍？我很糊涂，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想要的答案。

后来，在这次旅途上，我归结出来，答案是可以分不同层次的，如果我们一路同行，我会告诉全部的答案：一天以前，我来自于XX国家公园；X天以前，我来自于波士顿；一年以前，我来自于中国。但很多时候，仅是路人一面之交的瞬间问题，我的答案便是：我来自于中国，但我在波士顿工作。

不过，那天我的回答却令我每每想起都忍俊不禁。

那是在拱桥国家公园里，魔鬼花园徒步旅行路线上，刚刚与结伴而行的Stephen和Alex分手，正沿原路返回，在到达上一篇里所述的令人糊涂的山梁前（那山梁就是Trail，但几乎无人敢确定），看见几个人站在山梁上，见了我，如见了救命稻草一般，显然他们的遭遇和我如出一辙。

“你从哪里来？”他们大声喊着。

也许是他们的声音太大了，又夹杂在风里，也许是我没有心里准备能够见到旅行者，曾熟记在心的答案竟一下子乱了阵脚，答案就从最遥远的层次开始从我的嘴里冒了出来，然后，听到的就是：“一年以前，我来自于中国。”

My God，尽管视力不是特好，但我还是能看出他们张开的嘴巴在风中不能合拢。后来我想，应该这样解释，我这样一身Hiking行头，从他们所不明就里的遥远地方而来，然后听见我告诉他们，一年以前来自中国，莫不是徒步旅行，花了一年时间，从中国来此？所以嘴巴就合不拢了！

还好还好，如果我真的是衣衫褴褛的，拄着一根拐仗，一定就跟我的答案相符了。看出他们的吃惊，我也意识到自己的答案滑稽，就马上给出最简单层次的答案，也就是他们所迫切需要的，“Double O Arch，Trail的终点。”

Ok，然后，当示意他们沿所垒石块爬下来，走到近前，大家都忍不住大笑不已。

39．

就在这一小插曲过后不到两个小时，当我在一处公路边特设的观景点（Scenic View）停下时，已在那里的一位老者劈头就问，“你从哪里来？”想到刚刚的答案，我竟忍不住先笑了起来，然后告诉他们我从哪里来，再告诉他们刚才的故事，然后，大家都笑个不停。

老者说，“我从哪里来？尤他州，这里是我的故乡，但我现在住在加拿大。他，”老者指着站在旁边的一个瘦挺的黑人男子，“他从非洲来。而他们，”他又指着另一对年轻人，“他们从法国来。”然后他一指面前的风景，“这里真美啊！”

后来，他与那个黑人男子一起离开了，黑人男子是他的司机，让我突然有一种回到电影里的感觉，而那对法国人也离开了。我所面对的，只能说是壮丽，红色的土地山石，绿色的松树，覆盖其上的零星白雪，统统在我的脚下扩展开去，一直到天边，而那天边，如果再细细看去，隐约的是连绵的雪山。我从哪里来？我又要到哪里去？就像我们看到的景物，你看到了，那最远的地方是雪山，比雪山更远的是什么呢？就像我们被教授的，我们生活在地球上，在银河系，在宇宙中，宇宙之外又是什么呢？

不要问我从哪里来，那三个层次的答案虽是真实的，但绝对只是为了唬弄眼前的提问者，我绝对不知道我从哪里来，我甚至绝对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。远处，远处，那里有吸引我的风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