峡谷环游记

（13）迷途的美丽（下）

42．

科罗拉多河和科罗拉多河谷，就是以这样一种姿态突然出现在大梦初醒的我的面前，她们曾经是在大峡谷边缘徒步旅行的我，极尽目力所搜寻的。那时，在我的视野中，她们是灰色的，浑浊的，狂野的，而此时，就像远行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，安详而静谧，只有河岸上那些虽千疮百孔却披着绚烂色彩的岩石，还在展示着曾经的辉煌和沧桑。

“那一汪绿水和泊在其中的点点游船就是Lake Powell？”这是当我终于在一处可以停车看风景的Scenic View处停下时，脑子里闪过的一个疑问。但我只能问自己，因为自从那块Lake Powell的指路牌以后，我还未见过一个人。

无论是与否，已经行到此，我一定要前往那一片水域探个究竟，也许，那里会有什么服务区，就是我今天的栖身之地了。

所谓“望山跑死马”。沿着同样迂回的公路奔那一处水面而去，沿途自然是绝色的风光，但一来时候已不早，二来担心警察，我屡屡遏制住想停车拍照的欲念，便一路开着摄像机，作为权宜之计。想来那后半天我的定性可真好，途中经过一座漂亮得无以复加的彩虹桥，竟允许自己默默开过，尽管知道那下面就是科罗拉多河，正是她，造就了美西南绚丽的风光。

终于是又一次看见了指路牌，却并不是Lake Powell，放弃，继续前行看看再说。又一处指路牌，还不是Lake Powell，且标明是Unpaved Road（土路）。但一眼瞟进去，里面风光了得。得，不就是土路吗，有路就成，凭着走过若尔盖的技术，应该没问题的。一个打轮，驶了进去。

确实是土路，驶在上面，尘土飞扬的，只好慢慢开了。刚刚在上面看到的广阔河谷，现在就在土路的旁边，真真切切的，但也没有时间停下来下去走走了，在一切都未知的情况下，我很清楚什么更重要。

终于，终于，是到了一处开阔地，还有一点点设施，但驶到近处，探个究竟以后，心彻底地凉了：就这一块留言板和一个简易公厕，便是所谓的Farley Canyon的全部设施。公厕可以使用，但门是关不上的；留言板上说，继续向前到科罗拉多河边，必须是四驱车，看了看，果然，连刚才的土路也没有了，而且一眼也望不到河边，我想我不能再冒险了；留言板上还说，如果露营，就把营地费XX元放在旁边的信箱里。

现在，我彻彻底底地糊涂了，这里是哪里？哪里又是我的Lake Powell？我可以凭着记忆沿原路返回，但我总希望知道自己到了哪里？我的全国公路地图上是找不出答案的。我的GPS（全球定位系统）？突然想了起来。在行程的一开始，它就罢工了，希望现在它能工作，也就算将功补过吧。可惜，可惜，这一次，老天并不怜悯我，翻东翻西地支起GPS，却依旧没有信号。好吧，最后一遭，拿出数码相机，拍下了那块留言板，又随手拍了几张旁边的红红的山岩，然后便火速离去。

43．

“现在行驶的还是95号公路，但既然过了科罗拉多河上的大桥，再继续前行，就离开Lake Powell 越来越远了，而且沿途也没有村镇，今天必须原路赶回到大暗礁国家公园。”我一边在土路上开着，一边在头脑中盘算着。尽管驾车旅行时，我一向是避免走原路的，但今天，不得不原路返回，一则安全起见，二则，再欣赏一遍刚才的风光也未必不好。

终于算是想清楚了。

但在原路返回时，理智还是没能拦住欲望，任凭欲望再度冒险两次。一次是驱车驶进第一次见到的指路牌，那里果真就是此前看到的泊着游船的绿色水面，但并不叫Lake Powell。那里只有一处关闭着的访客中心，上面标着“Hite Ranger Station, Glen Canyon National Recreation Area”；另一次就是，当重新经过科罗拉多河上那漂亮的彩虹桥时，再也禁不住诱惑，停车拍照，而且在桥的两边都停了车，因此也就拍到了光线合适的一面。

然后就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。当公路再一次曲迴于高耸的红色山岩间时，我终于从后视镜里见到了一辆车，却是一辆硕大的卡车，还挂着拖车，但就是那个看上去笨拙的家伙，却飞快地开着，当我看见它时，它已经很不耐烦地跟在我后面了。我试图在转来转去的山路间开得快一些，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在超水平发挥了，但它就是紧紧地咬在后边不放。终于，它失去了最后的忍耐，在一个我看上去根本不可能超车的地方，拼命地打着左灯，然后强行超过了，然后，不消两个弯道，它就消失在了我所能看到的空间里，徒留下目瞪口呆地我――又是极不真实的感觉。

后记：从土路通达的Farley Canyon算起，100英里以后，我终于驶回了原计划中当日的落脚点，大暗礁国家公园。原计划当日行驶150英里，实际行驶了320英里。只因为一块指路牌，临时更改计划，尽管最终也没见到Lake Powell，迷途却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美丽。记住，尤他95号公路，是我最心仪的一条Scenic Drive。后来参照当时拍的数码相片及一些旅行资料，才算搞清楚，关于Lake Powell，它就是一段有186英里长的科罗拉多河，我当日迷途的地方，恰恰是Lake Powell的最下游，而几日以后所到达的Glen Canyon Dam，就是我在图片中所见的地方，正是Lake Powell的起点。事情就是这样具有戏剧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