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一:引子     

之二:夜探平遥

之三:两看壶口

之四:追梦西安

之五:岐山哨子面

之六:摇头晃脑看麦积山

之七:爬进九寨沟

之八:夜宿川主寺

之九:历险若尔盖

之十:走近郎木寺

之十一:探究拉扑楞寺

之十二:寻梦兰州

之十三:梦断茶卡

之十四:重回盐湖

之十五:再见德令哈 

之十六:遇险当金山

之十七:感受莫高窟

之十八:情迷鄯善

之十九:印证吐鲁番

之二十:天山天池

之二十一:迷走五彩湾

之二十二:喜欢富蕴

之二十三:冲击哈纳斯

之二十四:感受魔鬼城

之二十五:转战伊犁

之二十六:寻找天鹅湖

之二十七:疾走库车

之二十八:飞奔喀什

之二十九:登上塔什库尔干 

之三十:分兵喀什

之三十一:跨越南疆 

之三十二:穿越塔克拉马干

之三十三:深入艾丁湖底

之三十四:走马河西走廊

之三十五:西夏王陵

之三十六:挥师进京

之三十七:后记

 

 

 

 

 

 

三万里西行记 之十三

——梦断茶卡

 

早早出了兰州城便开不动车,路上人多车多,近前才发现原来是草莓集市,大筐小筐,沿路摆开,其阵势比北京的大钟寺农贸市场不差。

 

慢慢前行,停车路边,老婆自告奋勇去买草莓,一路问价,却也不贵,只是不论斤卖,只按筐算,怎奈三个人,如何吃得下去。总算逮到一个淳朴老农,侃了半天,也得买半筐,只好大桶小盆提着,洗洗一路吃到西宁。

 

与甘南相比,这一路显然人口稠密得多,村村镇镇相连,一路连到西宁,沿途景色也被这低低矮矮的房子所遮挡,只见各种大货车的疯狂和农用车的黑烟,一路不停奔到西宁。

 

记忆中最热闹的要数“大十字”了,如今再看西宁,已颇具现代化特色,精品店林立,远不似当年灰头土脸,穿城而过加油,连后备箱内的三个油桶一并加满,生怕前方再没了93号汽油。

 

三人一商量,可以到青海湖吃午饭,青海湖鳇鱼极有名,一定要尝尝。开车便走,奔上象皮山,山路不错,宽宽大大,不觉已上山顶。山上有一去处,据说文成公主在此歇脚,还有一块什么碑,没去。

 

转过山顶,只见笔直柏油路通向天边,一路走过,没有见过如此通天大道,遂驱车向前,一路俯冲下去,时速超过150。

 

路边停一辆警车,两位警察挥手示意,赶紧减速停车,笑迷迷递上驾照,警察倒也可亲,随便看看,验明正身,递还过来。正好可以透透气,跟警察攀谈两句。

 

“天气比你们北京好吧!”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。偷眼观看,另一警察手持望远镜查看来往车辆,不觉心惊,幸亏不查超速,否则一定拿下,这青海警察的装备可真够全的。  

 

远远望见青海湖,湛蓝一条,横在天边,草虽不绿,却也牛羊成群,好一番熟悉的景色。79年回京,走的正是这条路,山高路险,景色却没有变,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并不是这番景色,而是走在“搓板路”上的那一颗在车里蹦蹦跳跳的螺丝。

 

前方倒趟河,这是一个多大的全国地图上都标示着的地点,星星点点几排房子,比二十多年前大了不少。停车打问如何能找到那条河,老乡热情指路,开下路基绕过房子,前方就是大草滩,中间弯弯曲曲一条“小河”,小得不能再小,一步就能跨过去,这就是著名的“倒趟河”,因其水自东向西流入青海湖,与中国东高西低的地势相背,因此得名。

 

再往前,一条叉道拐向湖边,却是青海湖渔场,这是此地两个著名的人工建筑之一,另一个是钾肥厂。记得小时候,父母的朋友经常开车路过茶卡,有时拉鳇鱼就顺便拿下几条,一条条均有两尺来长,开膛破肚,将鱼内脏交我埋于地下,省得家里的鸡吃了毒死。有一次埋得太浅,还是被鸡扒出来吃了,结果一批鸡全部完蛋,埃了不少骂,至今记忆犹新。

 

餐厅就在大院内,一张张大桌摆着,一看就是个公吃公喝的地方。服务员爱嗒不理,叫了半天才应声,递过来的菜单也是奇奇怪怪,不知哪种做法好吃。请教服务员该点哪些菜,说是你们干脆包桌吃“鳇鱼宴”,100元标准如何?遂一口答应,在西北100元的标准应该不低了。

 

要酒没有,得自己去院里小铺去买,只好扔下他们两个,自己出去买酒。入得小铺,标准的杂货店,有酒,还发现有“茯茶砖”卖,意外收获,几块钱就买得一大块,扛回北京煮奶茶喝,好好品品在青海的滋味。

 

兴冲冲回到餐厅,只见桌上一盘,松鼠鳇鱼,黑黢黢两条小鱼,不足尺长,一看就是炸焦了,赶紧照相留个纪念,提筷就尝,硬、苦、无味,不像是鱼,不知大厨手艺为何如此之差。

 

又上一盘,红烧鳇鱼,大小相同,同样难吃。又上一盘,却是鱼丸汤,红白丸子几个,浮在水里,一尝,清汤寡水,不像鱼汤。只好干等半天,下一盘菜却再也没来,叫来服务员,说是菜已上齐,可以结帐走人了。

 

细算下来,每菜三十三块三毛三,却没吃饱,只算是尝了尝鳇鱼,却不是鱼味。真正“冤大头”。

 

青海水冷,鳇鱼生长缓慢,几十年才能长成大鱼,连年滥捕,估计也只剩这些小鱼了,但鳇鱼名气又如此之大,再加上公吃公喝不在乎钱,鳇鱼更显金贵,不怪不怪,谁让我当年多吃了几口呢。

 

再往前便是日月山,小时候每次路过,均吐得翻江倒海,高山反应作怪,此次前往,更是多加小心,一路叮嘱同行两位,务必准备好迎接高山反应。奇怪的是,开车上山,三人全无半点反应,翻山之后,被老婆一顿臭批。想想也是,一路高山峻岭走得多了,一点点上升,人也慢慢适应了高海拨环境。

 

翻过日月山,景色大不相同。荒草遍地,乱石横陈,典型戈壁滩景象,远处的山像是透过脏玻璃,雾雾蒙蒙,感觉极为不好。左前方出现一片水洼,那应该就是茶卡盐湖,前方就是茶卡,那我二十多年来一直想回来的地方。

 

一路无语,沉闷的天气加上沉默的人,都在感受着大自然的残酷和暴虐。盯着窗外,眼前的景物既熟悉又陌生,心中默念:我回来了!这个我梦牵梦绕二十多年的地方。

 

在青海生活的八年中,有三年多时间是在茶卡渡过的。小镇极小,长宽均不足一公里,夹着青藏公路两边,数得过来的一些平房,那些建筑闭着眼也数得出来。

 

儿时的记忆是永存的。我家住的院子是检疫站,打的电话是那种摇把的;我养的狗叫黑黑,是一只“四眼”牧羊犬;我养的鸡各有名字,其中最漂亮的两只叫“不拉稀”和“歪冠子”;小学班主任姓王,是个临时工,教语文,每年夏天都组织全校打煤砖;喝的水是井水,每天都要摇辘轳和妹妹抬水,给院里的几棵小树浇水;小镇没电,每天晚上柴油发电机轰轰作响,供电时间是七点到九点;冬天很冷,手冻得每个关节都裂口子,半公分高的皴皮中间是红红的山谷,每周日都用热水泡手,拿老爸的刮胡子刀片修整,再抹上甘油;平常见到的蔬菜只有脸盆大的圆白菜,还有牛头土豆和大萝卜,红薯、柿子茭、老玉米棒子等各种蔬菜是我十二岁回北京时才见到的;每天上学路过运输站,门前的骆驼总是向我们吐吐沫,必须得绕着它走,它拉的屎极像山楂丸,那是妈妈偶尔给我们补充维生素的唯一手段;……。

 

我真的想回去看看。我种的那几棵小树如今长得多大了?再去摇一摇那井口的辘轳,打桶水尝尝是否还是当年的味道;学校那破教室还在吗?太多太多的思绪在脑海中,不知今天的茶卡,是否还能和我和记忆重叠。心情是矛盾的,既希望茶卡大变样,又希望重新寻找到儿时的旧梦。

 

渐渐地近了,远远一片房屋,依然没什么树,一派光秃秃的样子。先看到一个加油站,这已是一大进步,以前没有,所有过往的车,都带着一两个圆圆大大的汽油桶,至少能装200升;再往前走,记忆与现实开始重叠,供销社依旧在,门上多挂了几个牌子而已;汽车站依旧在,只是前面的院已没有了;新华书店依旧在,当年我父亲几乎是唯一的顾客;粮店还在,只是墙上已写着大大的“拆”字;再往前是我家,门前的小院已被马路侵占,“中国检疫”牌子依然顶着,后边还是那大大的院子,大门已经换掉了。

 

停车!我兴奋得喊了出来。当年的办公室外庸懒地坐着一个年轻人,一身制服,倒也威武,见我们停车,便站起来注视着。我们一行风尘仆仆,各拿相机冲出车外,倒把他吓了一跳,好似天外来客。

 

解释半天,让入大门,只见院内平平坦坦,空无一物,后边一排房子,早已翻修过了,像当年我住的,但退后几米,长出许多;院内几棵我种的小树已不知去向,那时没有铁锹把粗,如果长到今天,至少也应该是碗口粗了,毕竟已经二十多年了。

 

再看原来的井台,已不复存在,几块板子盖住井口,一根管子伸出井外,旁边立一杆,上边有电线电闸,原来已改成机井;当年栓狗的电线杆也没有了,满院子一无所有,倒是开阔许多。

 

连连照相,所有景物均记入相机中,回家也好给老爸老妈一个交待,虽是阳光明媚,但心情沉重。老赵、老婆均唏嘘不已,如此严酷环境你能长大?你的童年真是够苦!我却不同,我的童年是快乐的,而且在这里,我得到的东西实在太多,够我受用一辈子!

 

没有什么大的变化,那个小镇依旧,凭着记忆,我走遍了整个小镇,虽然别人都用好奇而且刺人的眼光看着我们,但我依然,因为我行走在我的旧梦里。

 

如果说真实的想法,我希望茶卡大变样,变得我认不出来,这样才是有发展。但看着这些眼前的老房子,我离开已经二十多年,至今依旧,几乎没有什么发展,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墙上的 “拆”字,很多房子要拆,这说明西部大开发的概念已经渗透到这里。我当然希望茶卡繁荣,因为这是我的第二故乡,如果若干年后还是这样,我不会再回来,这一次,已让我梦断茶卡。

 

(作者:毛一丁)

 

Copyright © 2002 Lixin An, Yiding Mao. All Rights Reserved.